话说孟湄进宫见了这同母异父的贵主孟宸,那厢周秉卿也等到晌午进了永康殿,他虽与皇帝二人亦是同母异父的姐弟,但大殿之上还须行君臣礼仪。
周秉卿进了大殿只跪在当中唱福却许久未见殿中来人,半晌才听内阁侍从喧一声“王爷请起”,周秉卿方才起身,仍迟迟不敢抬头,却听殿中肃静,连侍从们走路都不带一丝声响。
侍从道:“皇上这几日龙体抱恙,还请王爷跟我到后殿去见陛下。”周秉卿不敢耽搁,只跟着侍从走,因在上殿前就去剑脱履,此时格外警醒四周,恐有动静,直至后堂暖阁,这才见到那屏风后隐约躺着一人,忙跪下行礼喊一声“陛下万岁”。
“贤弟不必多礼,快坐……”
皇帝声线低沉沧桑,周秉卿一时竟想不起皇姐当年的模样,只记得她乃禁中长皇女,比自己长十二岁,从小就才华横溢,能歌善舞,总能讨得母皇欢心,他虽从小并未亲近皇姐,但也一度对其大为敬崇,从何时起,皇姐成了宫内禁议的人,从何时起,他又对皇姐畏惧多于敬仰呢?大概是从皇姐被选为继位者后,或是从他懂事后得知这位长姐为了夺位而暗杀了不少姊妹……甚至包括他自己也被赶出了南都。
“贤弟,你几日不见竟有些消瘦,可是那北州孟府委屈你了么?”
“启禀皇上,北州孟府敬周氏皇室血脉,尊微臣乃王室之身,从未委屈微臣半点……这几日进南都听说皇帝龙体欠安,微臣心中忧愁,加之路途劳顿,可能形容不堪,倒叫陛下担忧……”
“嗯……听说你同那孟府近日还诞下一女,总归是个好事……只是朕这身子每况愈下不能北游亲见……”
“皇帝只需多加休养便可痊愈,到时微臣将女儿带到南都来拜见皇帝也不迟……”
说到此,屏风里一阵叹息,周秉卿只觉一股龙涎香微微淡出,原来是皇帝招手,将周围人等遣下,殿门阖上,二人只隔屏风,却听皇帝声音疲倦至极:“贤弟……恐我时日无多了……”
周秉卿叩头道:“皇姐只是微恙,不可胡思乱想……”
“绝非我胡思乱想!秉卿……你不知,朕身上已中毒极深……恐熬不过这叁五日,此次招你进
都,便是要你护朕周全……”
周秉卿听闻,忙抢起头去,只见眼前屏风山水缓缓雾散,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,皇姐面容似就在眼前,但定睛一怔,那榻中躺着岂是熟悉的皇姐,而是一个形容枯槁,满面脓疮的老太婆!
只见她一双无神的黑洞洞的眼毫无半点皇帝的威严,瑟缩在榻中,抱着一条孔雀绒的毛毯如同干枯的婴孩,半咳半道来:“贤弟休怕……朕乃身上中毒极深所致,如今毁容眼盲……你可能不知,这是宫内最慢性的毒药,它被放在朕日常的饮食里,日用的枕钗中……慢慢侵蚀骨肉,朕却一无所知,毫不察觉……这种毒性发作起来少要二叁年,多要十几年,因而朕从未注意……咳咳!”
老皇帝呷了口水继续道:“朕一直以来千万提防,朕的兄弟姊妹,也是你的那几个姐妹,她们一个个全都虎视眈眈觊觎皇位……就连与朕一父同胞的叁妹都不放过朕,还曾在郊外狩猎时埋伏杀朕……企图要让母后相信她比朕更有才能……”
周秉卿浑身一震,他从不知,也不敢知晓这其中的阴谋,仿佛叁公主是打小就残的……不对,他依稀记得叁皇姐在少时会跳那种绝迹的惊鸿舞,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叁皇姐忽然就不会走路了!是某次皇家狩猎吧?他那时才四五岁的年纪,根本不记得叁公主是怎么从马上摔下去的。
“哎,谁能想到母后晚年竟开始喜欢你这个小儿子,萝芙国不是没有过男子做皇帝,母后的祖上,算起来是远亲的伯父就曾做过叁十年的皇帝……这叫朕如何放心,可是贤弟,朕知你绝非贪图权力的野心之辈,虽将你派到边疆你也从未记恨于朕……倒是你的四哥和八哥……表面忠厚老实,实则一肚子奸诈,趁萝芙与蛮夷打仗,他们不仅不帮忙抵抗外族,却勾结叛徒,意图谋反!”
说至此,周秉卿见老皇帝圆目怒瞪,青筋暴起,口沫乱飞,手不停敲打榻边小桌,那神情俨然当年的母后,他方依稀又看出皇姐的模样来。
“四哥,八哥他们……”
“他们要我让出皇位!”
周秉卿一时不敢再言语,只听老皇帝继续说:“若非李都督和协理大臣陆夫人,恐他们早已奸计得逞,我谎称生病,他们果然按捺不住,一到南都我就给他们来了个瓮中捉鳖!哼,他们原形毕露,说什么女人就不该把持朝政,应当学蛮夷那般居于卑位,天下早晚是男人的……简直谬论!他们简直不配为母后的儿子,不配做萝芙国的子民!”
老皇帝咳了两声继续说道:“秉卿……如今我周氏一族唯有你与七弟忠心为国,可我也知你们心中对我亦有非议,我老了,日子也不多了,但婧儿的羽翼尚未丰满,她还是个十七八的孩子,我唯恐她根基不稳,受人摆布……秉卿,你要答应朕,我死后你定要好好扶持婧儿,绝不可欺主年少……”
周秉卿知道皇姐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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