鸳帐如春,鸾被暖融。出阁前从不惯与人同睡的美人,从新婚夫君的怀抱中醒来。
昨夜承欢忒过,她腿根还疼着,遍体娇慵无力,被宫娥们服侍着穿戴齐整后,犹未离开床榻。宫娥捧来鸾镜妆匣,欲服侍她梳妆,却被齐澜挥退,“娘娘今日卧在榻上歇息,不消上新妆。”
他知晓梁人繁琐,但姹儿的容貌,眉不画而黛,唇不点而绛,一双雪颊不施胭脂另是清丽非常,他不想教她如寻常女子一般,为讨君上、夫君欢心,终日终夜以妆容劳形。
他如此体贴,荀姹感激。只是,为何他手随意一放便是落在她乳上……
还探入鼓囊的艳色抹胸底下,半掂了一方起来,俯下脸,在昨夜被他咬出的旧痕上,填了新的。大舌又渐次流连到她唇上,逗出她的小舌来玩了一会儿,方说起事情来,“朕要去校场活动筋骨。今日敕族命妇们本该要进宫向你请安,不过,她们不是真的敬你,改日再敲打。姹儿便安心歇息一日,待日暮时分,歇过来些了,着齐澍进宫陪你说几句话便罢。”
她连站立都难了,他还要去“活动筋骨”,荀姹不禁默然。至于暂且不见敕族命妇们,她乐得清静。他真的是很细心的一个人。
齐澍(shu,四声)是他堂妹,这个汉名正是他亲赐的,她进宫前便见过。大抵是,他因画像暂且属意她为后,便又着齐澍去见了她一面。齐澍显见地喜欢她,估计是说了她许多好话,他也听进去了……所以,她能宿进这延春殿里,那小姑娘也脱不了干系……
而,之所以是齐澍去见她,也足见他对她之重视了。齐澍是唯一一个以女儿身袭父爵的,被封昇亲王,这在故梁和敕顺,都是绝无仅有的。她父亲同齐澜的父汉是同胞兄弟,但不似齐澜他父汉子嗣众多,只嫡子便有五人,她父亲膝下只有她一个。老昇王亡故后,齐澜便将爵位与了齐澍。
敕顺的帝都天凉,不似临安和暖,深秋之际,风刀子甚是刮人。
齐澍进到殿内时,第一句话便是:“嫂嫂这里真暖和!”
她汉话讲得没她堂兄那样标准,带些敕族口音,但并不难听,硬朗气,“本殿脱了斗篷进来的,堂兄特意遣人叮嘱过,说是不能把寒气过到您这儿,可还是热。”
不消吩咐,她身后,两个着男装的敕族宫娥上前去给她脱卸外袄。不似梁人,褒衣博带,腰间惯是环佩叮当,丝绦繁琐的,她腰上止勒着一根嵌金蹀躞带,其上毫物都无,但能看出有挂佩刀的痕迹。解下革带,脱了只被她穿了一边衣袖的用银线织着蟒纹的群青色袄子,那两个宫娥便退到一旁,静静侍立,端的是进退有度规矩严整。
她坐到软榻上时,另两个宫娥上前给她脱了长靴。她才十四岁,但身量已颇高,双足也细长,其一交在另一上,半跏趺而坐,瘦削的脊背挺得甚直。
小几另一侧,荀姹不免有些形秽,纵然已经涂过上好的药膏,侍儿也为她按揉了许久,她双腿仍酸软着,曲在锦被下,远没有小姑娘的坐姿那样清爽英飒。
敕族人面色多偏红赤,齐澜与齐澍这对堂兄妹,却一个古铜,一个苍白,但都俊美如神子神女。细觑,容貌又有些肖似,看得出是骨肉血亲。
小姑娘颇懂事,见荀姹嗓音有些哑,面色红润但神色间疲惫难掩,便没久烦她,在她这儿蹭了一餐晚膳,便早些退下回府去了。
之后,荀姹向齐澜给她安排的一名敕族宫娥问起,有关齐澍的事。
首先便是,齐澜待这个堂妹,“宠越亲妹”,说是“要天上的星星也给摘”,那宫娥笑着言道,转而又道:“不过如今,即便是昇亲王,在陛下心中的位置,都越不过您去了。”
齐澜之心,一个宫娥如何敢揣度,这话必是他安排这宫娥说的无疑。不过,说与不说,荀姹都不求此言是真,正如她不会将齐澜置于比兄长高的位置,她也不消她在他那儿能越过最喜欢的妹妹去。
至于对堂妹宠越亲妹,他的亲妹妹们,皆是庶出,而老昇王是最拥立他、他同之最推心置腹的亲叔,齐澍是老昇王的亲骨肉,孰亲孰疏,是很显然的事。再论性情、人品,他的那些亲妹妹们,恐怕也不及齐澍讨喜。
而那宫娥又对她讲了另一件算是敕族秘闻的事。据说,有一巫祝曾言齐澍身上寄佑着敕族的国运。
荀姹不觉挑眉。巫祝小人的话,他也会信?
不过不论信与不信,在敕族里传着这么一回事就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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