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嗣源似乎信了他的谎话,“哦?六弟重情重义,我这做大哥的是该体谅一下。我派去南门封死城门的人迟迟不回,恐有变故。六弟,你的马脚程快,赶去看看罢。”
“是。”
“怎么回事?”李存礼走后,李嗣源问“巴尔”。
三千院一本正经胡说八道:“大将军见着了前晋王世子,顾念兄弟情义,放走了他。”
李嗣源嗟叹良久:“这半道认的兄弟,到底不如亲兄弟忠心。若是三弟还活着,我绝对不会怀疑他。也罢,我最后再给六弟一次机会,若是他辜负我一片苦心……”
那就只好请他牺牲一下了。
三千院:啊对对对,我依稀记得,你亲兄弟是你亲手害死的罢?
李嗣源本来不会轻易受骗,但他为人阴狠多疑,杀死亲弟后心神激荡,更加偏激,如屠城这等狠事也能轻描淡写,杀死一个立场不明的义弟就更不在话下了。加之给他下套的李云昭、三千院等人,也是极精明伶俐的人物,深谙骗人的奥妙,并不直接离间他与李存礼的关系,而是说话似是而非,让人浮想联翩。
李存礼的坐骑确是好马,很快便去而复返。“大哥,南门也已封死。只是回来的路上有人做红喜事,挡了街路,所以派去的人没来得及回来禀报。”
其实是张承业派人在各条主干线上制造意外,阻拦李嗣源的步伐。只是做得比较隐蔽,怕被李嗣源发觉背后有人。
“好。出发罢。”
监国出行,百姓自觉让开道路来。他们感激监国治国贤明,政通人和,跟在车队后面虔诚叩首,请监国继续保佑太原子民。
若是让他们知道,万众敬仰的监国,正想着将他们都推入地狱,他们脸上还能保持着这样纯粹快乐的笑意么?
真相就是这么残忍。
李云昭和李明达藏身在小巷中,蹑在车队后面一同向东门去。瞥见李嗣源拂开纱幔,毫无愧疚地享受万民敬仰的丑恶嘴脸,李云昭几次想直接拔剑将他斩杀。但又怕他手下人拼个鱼死网破,射入火箭,只得颓然将紫霄剑送回剑鞘。
骑马陪在李嗣源身旁的李存礼脸上隐隐浮动着愧意,三千院更是不敢看向那一张张灿烂的笑脸,隐蔽地示意趴在屋檐上负责联络太原城内外不良人的骆小北。
“莫急躁。这里是闹市区,不宜动手。”李明达背着九霄环佩,拉着李云昭的手,快速地在小巷中穿梭,追上李嗣源的车队。
“姬如雪?就你一个人?”临近东门宜春门时,李存礼瞧见一个幽灵般的蓝衣女子拄剑而立,无所畏惧地拦在车驾前。
气势足够了,武功还不够。
姬如雪道:“当然不是,给你们带了些朋友。”
坐在屋檐上的侯卿重重一敲锣,一群踩着高跷画着浓妆的泥偶将李嗣源的车队团团围住。李存礼厉声喝道:“护驾!”侍卫们拔出兵器,对着这群面容滑稽的泥人手足无措。
李嗣源慢慢走下肩舆,故作潇洒一挥折扇,“侯卿老弟,别躲啦。”
侯卿扬了扬手里的锣,“在这呢。”
姬如雪,尸祖侯卿。不知他们还有没有帮手呢?譬如……岐王李云昭。
侯卿往下瞅了一眼,在对面一群歪瓜裂枣中发现李存礼,“哟,你都长这么大了。当年我和李克用喝酒时,你才那么大。”他手掌往下一按,比出了一个只到他膝盖的身高。
“玄冥教与通文馆向来互不干涉,尸祖这是何意?”
“李嗣源,你真是越来越丑了。”
“哪里比得上尸祖,一把年纪了还像个臭小子。多管闲事。”
李存礼伸手去摸系在腰间的银牙剑。侯卿又敲了下锣,那群泥人顿时逼近几步。“别乱动,小心没命。玄冥教和通文馆是井水不犯河水,但我本人和幻音坊的主人交情很深,这次是受她所托。”
幻音坊的主人……李存礼眯了眯狭长的眼眸,不合时宜地分心思考侯卿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。
“侯卿尸祖确实喜欢倚老卖老,这个我是早有体会的。”李存勖被李存智和李存信追赶着跑到宜春门,本来就很坏的脾气愈发差劲,一听侯卿和李云昭关系暧昧就借机发作。他回身怒骂:“你们追我干什么!我可没惹过你们!”
李存信冷笑道:“二哥你那‘好’人缘,你自己还不清楚?”
侯卿道:“李存勖,你搞清楚状况再说话。等等,你怎么还活着?”他聪明异常,稍加思索便猜到是李云昭救了他。
他不无酸涩想:她待我可有如此情深意切么?
李存勖知道侯卿是盟友,但他脾气上来就爱无差别攻击在场所有人。他递出两剑逼开李存智和李存信,居高临下对着李嗣源冷笑:“大哥,别来无恙否?”
李嗣源脸上笑嘻嘻:“看见二弟活蹦乱跳的样子,我这做大哥的真是高兴。不如二弟下去和父王互诉衷肠,好让他老人家不要牵肠挂肚地给我托梦。”他下令道:“不要管尸祖和姬如雪!把李存勖留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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