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每一缕肌肉要么就是毫无保留地伸展,要么就是极尽可能地收缩,在爱丽丝的面部创造出一幅绝妙的活体抽象画,意思是她的表情确实像是微笑,但又在某种程度上和微笑完全相反。
这一方面会让任何具有审美的人畏缩恐惧,一方面会让解剖专家欣喜若狂,布鲁斯同时有这两种身份——他不能自控地盯着爱丽丝看,着迷于她脸上还在蠕动扭曲的肌肉丛。
爱丽丝不笑了。她的神态恢复了尸体般的僵硬和冰凉。但布鲁斯能够从她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点愤怒和委屈,他用一声低低的咳嗽藏起笑意,说:“你之前就微笑得很不错。”
“那很简单,”爱丽丝抬起手臂,张开手指,大拇指按着嘴角、食指按着眼角,然后把两根手指往中间捏,“这样就能让大部分人理解这是微笑,但还不够,远远不够。至少绝对无法骗过福尔摩斯。”
“……你知道他被誉为人类理智和逻辑的巅峰,对吧?”布鲁斯问。
“如果他不是,我为什么要在意能不能骗过他?”
布鲁斯试着说什么,却被爱丽丝的双眼吸引住了。圆圆的、微鼓的、大大的、玻璃球般的眼睛,呈现出层次丰富的蔚蓝色,像一片广袤无垠的海洋被藏在心灵之窗背后……越来越大、越来越大……
灯火辉煌的穹顶黯淡下来。
天黑了。
在那两扇小小的窗口中,无边无际的海如裙摆般荡漾。海风吹净了天海交接之处,湿润的气息从窗口里淌了出来……咸腥味里夹杂着千百种臭气,丰富得像个繁华的港口……又渐渐淡去,海洋的咸腥终极盖住一切。
浪潮声犹如鼓点轰鸣。
一轮明月破水而出。
轰鸣的鼓点中,年轻的男孩从高台一跃而下。
欢呼和尖叫甚至盖过了激烈的伴奏,华生按着扶手、捂着胸口,心脏撞击着他的掌心,他挣扎着喃喃自语:“我的天啊,这场表演……我想不明白郝德森太太怎么会喜欢这种表演……太可怕了,福尔摩斯,我一直在害怕他会死!”
阴影中的福尔摩斯没有应声。
现场的气氛已经完全被炒热了,一跃而下的男孩腾空而起,在半空中灵巧地翻转、舒展,如同一只被风承托着翅膀的鸟儿。表演服从不同角度反射钻石般的光彩,从这个高度和距离能俯瞰整个剧院,更能完整地欣赏到男孩的表演,但也完全无法看到男孩的面孔和表情。
就像从很远处看鸟儿只能看到一个倒立的π,从很远处看,这男孩几乎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形状。
让华生不安的是,他同样无法看到表演台下方的安全网,又或者是男孩身上的绳索。他肯定至少得有一个绳索对吧?必须得有一个对不对?一根绳子一端系在腰上,一端连接头顶上的隐藏机关什么的,以防表演的时候演员失误什么的……
“我很遗憾。”福尔摩斯开口了。
这让华生大大地松了口气,因为这预示着他自己的推理是错误的,这个男孩不是在冒着生命危险表演,或许只是安全装置非常隐蔽,他看不出来。福尔摩斯一定看出来了。
福尔摩斯继续说道:“他在表演中完全没有使用任何防护措施。对他来说,哪怕仅仅是一次最小的失误也是不可接受的。”
“不可理喻!”华生勃然大怒,“这种表演必须叫停!他不能……”
“冷静,我的朋友。如果你在进门前读过宣传册,就会知道他们是‘飞行的格雷森’,鼎鼎有名的空中飞人家族。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表演‘空中飞人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。据我在表演前了解到的,整个家族在多年以来的表演中从未有过任何失误。”福尔摩斯说,“从这个男孩的表现来看,他们的技能是完美的。”
“但他还是个孩子。他多大了,有十岁吗?”
“八岁。理查德·格雷森。家族里最小的孩子,但被称为最有天赋的。他的家人很自豪,因为他已经能够参与到所有的表演之中了……当然,不是在抛接表演中接人的那个,鉴于他的年龄,他还没有足够的臂力。”
“你……读得很认真,福尔摩斯。”华生怀疑地说,“你通常不是只在案子里才这么认真的吗?”
“啊。我亲爱的华生,老朋友。”在黑暗中,福尔摩斯笑了,“在我经历的所有案件之中,正如你知道的那样,最让我念念不忘并且无比遗憾的,就是开膛手杰克;而在所有和开膛手杰克有关的人物中,郝德森太太,无疑是最超凡脱俗、最不可置信,也是最有挑战性的。”
聚光灯紧随着男孩,鼓点应和着他的姿势,每一次重锤都会迎来一场改变。轻柔的背景乐毫不张扬地顺从着鼓点的统治,起伏中带着韵律,宛如潮汐。
潮流跟随着月亮,越升越高。
光从很高的地方洒下来。
在包裹着他、也被他包裹的壳里,温暖的水流四处奔涌。伯蒂感觉自己似乎是睡在柔软的草地上……或者如同柔软草地一样的沙发上……又或者是睡在母亲的怀抱里。
啊,对,这种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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