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,要审我吗?送我去牢狱便是。云葳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粗暴挣脱了文昭的手掌心,倒退三步远,胸口起伏的格外猛烈。失心疯了?文昭凤眸暗沉,冷了语气:朕警告你,朕现下心情很差,莫再放肆。云葳苦笑痛陈:舅舅在南疆重伤,您又密令我娘去了南绍边陲布防,这些事我一无所知。我瞒您的,比您瞒我的,少多了。留我在侧,不愁引出念音阁势力一网打尽;又能控住宁家死心塌地为您所用;对了,日后灭云家时,也免得我成了漏网之鱼,一举多得啊,陛下好谋算。文昭的眸子顷刻觑起,抬手捏住云葳的后脖颈,不由分说把人薅进房间,一脚踹上了房门。气疯了的云葳毫无理智,满口胡诹,再由着她口无遮拦地抱怨下去,要出大乱子的。文昭该当庆幸,眼前人没学过一星半点的功夫,即便撒泼也没有杀伤力,尚在可控范围之内。将狂躁的小人摁在椅子上,文昭便松开了吃力而酸胀的手,蹙眉揉捏着自己的腕子。当着云葳的面带走桃枝,约莫让她受了刺激,失了神智。这人见没了桎梏,便起身直冲房门而去。我看你敢!文昭一个不留神,云葳便够到了门把手。她顿觉脑勺嗡嗡作响,遂厉声呵道:回来坐下!云葳顿住了脚,当真没再往前。过来聊聊。文昭见她还能听话,便先一步去了茶案后落座。哪知云葳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,伸手攀上自己的耳垂,蛮力扯了那对儿白兔耳珰下来,手一垂便是叮当两声脆响,继而两行清泪垂落脸颊,哽咽道:臣与陛下,再无私情,您给的,臣还给您。白皙的耳垂滴落两滴浑圆的血珠,显得格外刺眼。文昭深觉错愕,今日云葳的反应过于激烈了。抽出袖间的帕子,文昭快步上前,试图给人包扎耳垂的伤口。云葳一退三步:再别碰我,您想要的只是与我有牵扯的势力。宁云两家,我管不了,但念音阁中立三百载,您休想。我便是死,也不给。我本就是阁中笑话,杀伐在您,死了清净,免得被人利用惦记。
文昭的眉头顷刻蹙起,云葳不是在说着玩儿,她眼底的绝望与冷漠,是文昭与人相识多年,从未见过的。文昭左思右想,即便今日担惊受怕了许久,自己情绪不好,但方才的言行也并不算过火,一番无有实际行动的吓唬,何至于惹得云葳要死要活呢?小芷,你这是够了!我最恨背叛,最厌恶虚伪利用。云葳怒目圆瞪:我叔父是何下场,观主是何结局,您很清楚。我不是好人,别人负我,我不会忍着。您几次三番玩弄我的感情,故技重施,我恨透了您,若您非帝王,此刻我会杀您。朕负你,玩弄你的感情?文昭哭笑不得:还真会上纲上线,朕不知自己竟如此龌龊。朕瞒你,你欺朕,半斤八两罢了,怎就让你恨不得杀了朕呢?小芷想如何杀?像投效云崧的余杭豪绅那般,抛却万贯家财疯癫自焚?云葳瞳仁微散,暗道文昭掌握的线索实在不少,她自嘲苦笑,面露颓然:除去豪绅,是我做的,我认。但弑君要诛九族的,九族的人我未见得认识,但这冤孽太重,我还不想担着去地狱,我自私,想自己好过两分。文昭在心底不断刷新着对云葳的认知,暗诽眼前人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惊喜,天真无邪的皮囊下藏着的心,实在有些不同寻常。若云葳再年长些,阅历再丰富些,只怕自己未见得是她的对手。既然开门见山,把话说到了这份上,那坐下聊聊,无妨吧?你也知道自己插翅难飞,何苦再闹呢?文昭瞥了眼云葳耳畔不再滴血的伤痕,转身信步走去了茶案后落座,悠然拿了杯茶在手,却刻意偏头端详着眼前篆烟的薄雾,掩盖眸子里的惊骇与无措。想听什么?把桃枝完好无损放出去,让我得了她的消息,我或许可以知无不言。云葳没动,垂眸与文昭谈起了条件。方才还说自己自私,这会儿又替别人谋生路,云小阁主真是个有意思的人。一语过耳,文昭眉心聚散匆匆,淡然抿了口清茶,抬起虚离的视线凝眸打量着云葳。那便无甚好说。云葳冷声冷语,话音极尽疏离。文昭心道,小东西是把她划去敌人的阵营了。云葳卖力气把自己装成没心没肺的小吃货,与桃枝做戏,想来在镇上接触的两拨人马里,定有人给了云葳什么瘆人的消息,令她不安惶然,乱了阵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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