隔壁禅房里,叶安年站在外间,迟迟没有进去。他透过屏风,隐约间能看到映在上面的影子。直到里面传来微弱的动静,江竹温和的声音在安静的禅房里响起来。“怎么不进来?”叶安年握成拳的手,指甲死死掐进肉里。他深吸了口气,提步走进去。里间的床帐已经被拉开,束了起来,他一眼就看到靠坐在床上的人。江竹抬眸看了他一眼,已经丝毫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勾起,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:“站那么远做什么?”叶安年往前走了几步,没有说话,只默默的看着他。和昏迷的时候比起来,其实江竹现在的气色要稍微好上一点。虽然脸色依旧苍白,整个人都很虚弱,但好歹那双眼睛是有生气的。叶安年站着不动,也不说话,江竹却朝他伸出手来。叶安年不得不走过去,牵住他的手。还是冷冰冰的触感,其实和他昏睡时候的感觉差不多,叶安年之前每天都会过来握一会儿。“我才了睡了几天,你就不好好吃饭。”江竹拉着他,随手就探了探脉搏,眉头顿时皱了起来。“我刚刚吃过。”叶安年抿了抿唇,轻声道。“嗯。”江竹点点头,“不只是刚刚,每天都要好好吃饭。”“好。”叶安年答应。“也要好好休息。”江竹又道,“不用每天都过来看我。”“好。”“斋里的事,我之前都跟子妤交代好了。等……之后,她会一点一点告诉你,也不用你操心太多事,只是下面铺子里的账目,需要你过下目。”“要是在白鹤斋住的无聊,就把福崽和丁秋接过来吧。或者你想回甜水镇也行。”“还有……”他的目光落在叶安年平坦的小腹上,微微笑了下,“你还有这个小家伙在,以后总归是有希望的,要好好生活。”叶安年紧紧绷着唇角,微微抽动,他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,却是道:“我们说些别的吧。” 生死之间江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:“好啊, 你想说什么?”叶安年也不知道,想了一会儿,他轻声开口:“我做了东西想送你的。但是, 好像做不完了。”“哦?”江竹挑了挑眉,十分有兴致的看着他,“那能告诉我是什么么?”叶安年握着他的手紧了紧:“是……月凉城的复原图。”他画了图纸, 其实, 还请了工匠, 想要重新把月凉城建起来。上次文恒写信给他, 说那边已经开始动工了,到年底应该可以建完一部分。可眼下……“没关系, ”江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,“没画完也可以拿来给我看。”叶安年点点头。“还有呢?”
“你……给他/她取个名字吧。”江竹愣住, 他的手从叶安年脸上滑下来,垂落在被子上。叶安年抓住他的手,放在自己的小腹上。那里还是平平的, 其实感觉不出什么来。江竹的手却抖了起来,他轻咳了一声,把手收回。“小名就叫溶溶吧,…………不管是女孩、小哥儿还是汉子都能叫。”叶安年垂眸看着他苍白纤弱的手:“好。”“梨花院落溶溶月,柳絮池塘淡淡风。是好名字。”“大名呢?”“留给你取了。”江竹笑笑。他瞥了一眼窗外, 轻声道:“我累了。”叶安年没有说话, 忍不住又握住了他的手,冰冷的触感,让他的心颤了一下。“怎么, 舍不得我呀?”叶安年死死咬住唇角,吸了吸鼻子, 再开口,声音平静中隐隐有些发抖。“那你……好好休息,我,明天带了画再来看你。”“好。”叶安年便小心的扶着他重新躺好,又帮他盖好被子,然后轻轻退了出去。他跟尘芥住持辞别,回了白鹤斋。如今,阿梨跟着子妤一起住,壹舍空着。他推门进去,一切如旧。院中南天竹郁郁葱葱,长势很好,新绿的叶子之间,隐隐还夹杂着一团团醒目的白色。南天竹开花了。叶安年望着竹林中一团团好似落雪般的白色,突然上前,挑拣开的旺盛的花摘了几枝。他拿着花上楼,从书房的博古架上找了个空花瓶,装上清水,把花枝插在里面。又在书案上翻出了他之前画好的,那副月凉城的复原图,小心的卷起来,装在一个小盒子里。这一天,似乎过得十分漫长。他几乎翻来覆去了一整晚都没有睡着。次日一早,叶安年早早起床,带着花和画,又去了法源寺。子末拉着阿梨,紧赶慢赶,也跟了上去。今天,江竹却没有醒。叶安年把花和画都放在他住的禅房的桌案上,看着他平静的睡颜,就这么安静的坐着。子末和阿梨守在外面,也不敢进去打扰。晌午时,又有小沙弥来送斋饭,阿梨吃了一点,子末却没什么心情。他端着托盘进去,看见叶安年握着江竹的手,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,仿佛成了一尊雕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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