侍卫躲闪不急,顿时哀嚎一声,手中长矛跟着摔在雪里。采茵见状就跑,被划脸的侍卫被一个小姑娘伤了面上挂不住,怒吼一声贱婢便踉跄追赶。风雪凛冽,在采茵脸颊耳边呼呼刮过,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剜心一样生疼。她几次倒在风雪中又歪歪斜斜重新站起来,都是拿簪子狠狠划破自己的胳膊,灼热的血流出去,伤口处钻心的疼痛让她保持清醒。风雪愈大,采茵擦了擦脸上蒙住视线的雪水,终于在雪雾中依稀瞧见一片朱墙金瓦。她几乎冻得发紫的脸好似回光返照一般,流露出了微笑。去往景仁宫的路那样长那样远,我已数不清摔了多少个跟头。可我不能倒下,姑娘,你的命落在了我的肩上。——“书儿,书儿醒醒?”温雅贤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,沈灵书半梦半醒间仿佛听见了娘亲的呼唤。她睫羽微颤,挣扎着醒来却看见床边端坐着的是皇后娘娘。明黄服制,凤珠高冠,姣好的容颜下,是保养极好的样子。暖炉里盛着银丝炭,被宫人拨得旺旺的,寝殿内温暖如春,仿佛这些时日的寒冷只是一场梦。沈灵书脑袋昏沉沉,饶是这寝殿内如何温暖她却感受不到,只觉得身子都冷的打颤。萧后眼神慈爱:“书儿醒了。”沈灵书无法起身行礼,病弱的声音也磕磕绊绊,带着祈求:“皇后娘娘,书儿病了,您能不能为我请太医?”萧后笑了一声,“书儿说什么傻话,秦太医已将药熬好了,快起来趁热喝。”说完,萧后身边的姑姑便端着一青瓷碗上前,一手扶着沈灵书起来,一手喂药。汤药苦涩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,可沈灵书存了求生的意志,愣是皱着眉全喝下去了。萧后看着那一滴不剩的汤碗,凤眸不可察觉的闪烁了一下,露出心安,随后道:“今日本宫来,是要告知你,沈家当年一战尚且存疑,你父亲沈琮涉嫌贪功冒进之名,圣人下令大理寺并着刑部着手此案。”见沈灵书美眸渐渐震撼,萧后问:“这件事,太子没和你说?”沈灵书只觉得身子的力气被掏空一般,神思都跟着迟钝,迟缓的摇头。萧后故露惊讶:“他竟瞒你瞒得这样深?太子这次去扬州巡盐,也不过是想躲过这一茬。圣人天威震怒,雷霆之势不减。也是,他怎么会为了你的事儿,再涉这一趟浑水呢。”半晌,沈灵书好像终于回了神,眼角含泪,打翻了药碗,声嘶力竭道:“皇后娘娘,我父征战多年,戍边十余载,他怎么会贪功冒进呢?娘娘,我父亲是冤枉的!”“陛下,我要去见陛下!”沈灵书作势就欲起床,可喉咙中突然涌了股腥甜,紧接着,五脏肺腑像是被人攥着扭曲一样的疼,她撑不住摔在了地上。地板冰凉,她疼得牙齿打架,手紧紧捂着小腹,蜷缩在一起。见局面已定,萧后渐渐收敛笑容,“沈家一案涉及众多,无论最后审出什么,你的存在都会让圣人永远被扣上倚靠沈家才坐稳江山的帽子,不得安生。沈家功高震主这么多年,如今逝者凉透了,这富贵日子也就该到头了。”萧后凶相毕露,又从袖中掏出一副画卷。她握着卷轴,上好的宣纸“哗啦”一下摊开,画中男子长身玉立于一艘乌篷船上,芝兰玉树,俊美无俦,一旁的女子身量纤纤,巧笑倩兮。“这是扬州传回来的画卷,画中的姑娘是孙老太傅的孙女孙莲清。书儿你瞧,他们郎情妾意,多恩爱呢。若是你活着,这太子妃之位如何落入孙家女身上呢。本来沈家获罪,圣人念其功,也不过贬你为庶人,太子要出手,你莫要怪本宫。”沈灵书也是彻彻底底醒悟了,这是圣人早就设好的局。可陆执呢?萧后说的话她并非全部相信。她好想知道他参与了么,又知道了几分?他为何避而不见,远离上京,为何死也不让她死个明白?!沈灵书眼神渐渐暗了下去。男儿凉薄,当真是无情至极。是她傻,是她蠢,只是事到如今,她竟不知道该去恨谁。她恨圣人,沈家满门忠心,圣人却因当年沈家功高震主怀恨在心,只待她犯错寻了个由头,落得个狡兔死,走狗烹的结局。她恨陆执,原来自己竟成了他心爱女子的垫脚石。她也恨自己,恨自己那人摆摆手,即使眼前是万丈深渊,她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。沈灵书唇边哽咽,眼眶里渐渐流出血泪,做了四年的梦,如今竟用了一条命才清醒过来。她爱慕了他那么多年,此刻多希望他能出现告诉她萧后说的是假的。可是每当她需要他的时候,他永远不在。“陆执,你骗我骗得好苦啊……”“若能重来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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